曾 武
老街知道自己是整個諸暨還在正常開放的少數(shù)幾條老街之一,,楓橋啊,,次塢啊這些以前的弟兄們都已經(jīng)“被退休”,,隔壁的安華老街現(xiàn)在也已經(jīng)門可羅雀了,。而這里照樣是人來人往,從頭到尾,,沒幾間店面是空著的,,知足吧。
老街高興起來,,他想,牌頭老街現(xiàn)在還完整地保留著,,并沒有被水泥的洪流淹沒,。如今,講究的是保護傳統(tǒng)文化遺產(chǎn),,講究的是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,也許,我這條起碼從趙宋開國就已經(jīng)誕生的老街還真能迎來新生呢,。就像紹興的安昌,,像塘棲,成為一個和斗巖雙宿雙飛的風景區(qū),,到那時,,老街也要為牌頭古鎮(zhèn)作些貢獻,像過去的幾百年一樣,。
老街醒來了,。
老街是被一陣趾高氣揚的汽車喇叭聲吵醒的,隨著這怪聲一起沖過來的還有一股叫做汽油味的難聞的氣味,,老街又開始頭昏,,因為他從早到晚一直被這兩樣東西包圍著,“這樣的日子實在有些糾結(jié)”——老街弱弱地想,。
一道黑影掠過,,老街睜開還有些惺忪的老眼,,那是什么?一只鳥嗎,?是,,對面的電線上停著一只鳥,黑羽白腹,,小小的腦袋和腳爪邊閃著橙紅的光,,那是燕子,久違了的燕子,。老街記不清有多少日子沒看到燕子了,,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。
“燕子燕,,飛過山……”老街看見街對面隆盛南貨店里鉆出一個男孩,,這個小男孩頭皮剃得光光的,只留著兩個發(fā)髻,,拍著手對著燕子唱,。一剎時,隔壁正昌祥布店,,同德堂藥店,,朱源康醬園店里竄出一群孩兒,全仰著花朵般的臉對著燕子唱著喊著: “燕子燕,,飛過山,。山頭白,飛過麥……飛到梁上做個巢……”
老街的心里忽然熱哄哄的,,覺得充滿了力量,,他張開嘴剛想笑一下,“嗖”,,燕子飛走了,。老街定睛看時,哪里有什么總角男孩,?哪里有花朵般的小臉,?連南貨店、藥鋪,、醬園也全沒了,,眼前分明是一塊大字招牌,上書“夢嬌箱包”,,旁邊斜靠著一輛電瓶車,,天空中也沒有燕子,只有蛛網(wǎng)般雜亂的電線,。
“唉,,又是一個夢”,,老街的鼻子酸酸的??雌饋碚媸抢狭?,怎么總是回憶起過去的辰光呢?
過去的辰光!那是多么開心多么榮耀的日子!那時候我還不叫“老街”,因為我根本沒有老,,我叫“牌頭街”——“上牌頭街!”人們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相遇時高聲宣布,,你們誰能想象得出他們臉上現(xiàn)出的表情?那樣的崇敬,,那樣的興奮,,就像他們要去的是外國。
“上牌頭,,下楓橋,。”諸暨民謠里傳唱不衰的只有兩條街,,其中一條就是我,,你可以想到我當時興盛的樣子了吧……
那時候——老街的聲音低沉下去,放下來的遮陽棚蓋上了他的眼睛,,他又進入了夢鄉(xiāng),。
老街的夢,總是從一個多霧的早晨開始的,,那是民國時的一個早晨吧,。
“篤篤”的拐杖聲穿破濃霧從街的南頭慢慢地響過來。老街知道,,那是周姓太公開始了每天的出巡。老太爺總是從南邊進入,,佝僂著身子一步一移,,拐杖頭有節(jié)奏地敲在街心的石板上,傳達出一種若有所思的威嚴,。從街的最南端到最北端足有兩里路長,,大大小小一百多間店鋪擠擠挨挨地排列著,像士兵接受周老太爺?shù)臋z閱——這真是一種檢閱,,老太爺?shù)墓照嚷曧懙侥拈g店門口,,那間店的排門就正好在卸下,店堂張開一個黑呼呼的大洞,,向老太爺行注目禮,。
最南頭是大海鐵匠鋪,鋪子里傳出來的呼嚕聲說明趙大海還沒起床,,這不奇怪,,因為馬上到三月初二會場了,,會場這三天,四鄉(xiāng)百村的人家都會來添置日用家什,,可牌頭街上就兩處鐵匠鋪——同山老邊在下市頭——那幾天鋪子門口擠滿了人,,所有的人都想第一時間買到稱心的鐵器。現(xiàn)在趙大海和他的徒弟必須打好足夠的鋤頭鐵耙田刮子,,還有各樣的刀鏟,,從灶頭到田頭,太多的鐵器都要備足了,。大海鐵匠活做得細,,燒煉、鍛打,、加鋼,、淬火,每道工序都講究料實工足,,活就出得慢,。自過了年,從正月十六日起,,鐵鋪沒有一天不開夜工的,。風箱呼答呼答地響到后半夜。
“篤,,篤”,,拐杖聲敲過染坊、篾匠鋪,,在興發(fā)肉店門口停下了,。周老太爺瞇縫著眼打量一遍掛在鉤上的剛宰下的豬肉,搖了搖頭,,繼續(xù)踱他的步,,興發(fā)老板在后面大聲叫喚著追過來,老太爺扔下一個字: “瘦”!
老太爺后天要給孫子定親,,牌頭街周氏不是尋常人家,,一擔籃頭是馬虎不得的,兩刀豬肉擺在籃頭最上面,,是出面相,,最要緊不過了??纯磁d發(fā)老板攤上的肉,,一搭皮一搭骨頭,穿街過巷眾目睽睽之下還不被人家笑死!以為是母豬肉呢——前面還有丙祥肉店,,還有校龍拐子肉鋪,,想找塊肥膘豬肋條不用著急,。
一股藥氣鉆入鼻孔,拐杖聲便急促了一些,,每天,,周太公踱到藥店門口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,他雖然上年紀了,,可壓根不想和藥店打交道,,同德堂門前的對聯(lián)寫著“但愿世間人無病,何妨架上藥生塵”,,意思倒是不錯,,可太公不相信,不想賣藥,,你開這藥鋪干嘛,?小小的牌頭街,竟然開著四家有名有姓的藥鋪,,除了這同德堂,,還有慶德堂、誠德堂和廣德堂,,可見生意的興隆,。
踱到中市頭,太公進了正昌祥布店,。定親時要扯兩塊料子送到女家去,,昨天家里幾個女人來這里看中了幾塊,太公有點不放心,,自己過來看看,。果然,女人就是虛榮,,看中的全是時興料子,,這些料子又貴又不經(jīng)用,太公不由得在鼻子里哼一下,,一個鄉(xiāng)下媳婦,要送這種真絲面料干嘛,?還有這大花洋布,,印得花枝招展,摸上去比紙還薄,,肉都照得出,,不是本份女人穿的,統(tǒng)統(tǒng)不要,。就來點陰丹士林,,再來一塊黑的直貢呢,,結(jié)實,零頭剪下來還可以做鞋面,,行了,,剪了,快送我家里去,,剛要出門,,太公又踅回來,叮囑一句:加二放啊!別打落頭!
伙計一迭連聲地答應(yīng):放心,,放心,,太公的生意,叫我們落也不敢啊——“加二放”,,是布店的優(yōu)惠措施,,量布時加放兩寸布頭,牌頭街上的棉布店從清朝時就是這個規(guī)矩,,行了百十來年了,。
出了“正昌祥”,太公想,,要不要再到別的布店去看看,,還有“元泰”棉布店,元泰是老牌子了,,店大欺客,,不太顧面子,算了,,“正大祥”和“全運昌”都新開不久,,聽說布的花色品種不少,還是上海來的花洋布,,肯定也是些中看不中穿的貨色,。
拐杖頭篤篤地繼續(xù)響著。太公邊走邊盤算,,兩家南貨店都得去盯一盯,,幾個包頭要包得扎實些,紅綠絲線,,各式彩頭不可少了,。唉,這年頭,,市面不太平,,規(guī)矩也都有點亂了。
正想著,已到了榮成醬園,,胖胖的老板娘迎出來,,手里拎著個小小荷葉包,里面是三個醋浸大蒜一撮頭什錦菜,,是太公每日必要吃的,,太公接了,摸出一個銅板遞過去,,目不斜視地踱了過去,。牌頭街上有三家醬園,太公常光顧的只有兩家,,這榮成的醬菜是牌頭街上一絕,,周太公是見過世面的人,上八府糴過豆下三府穿過棕,,大地方的醬菜也吃得多了,,不是硬得像毛筍篰頭就是霉得如同爛蕃薯,再也做不出榮成老店的味道,,軟軟的卻是脆脆的,,最難得的還是那鹵汁,香,、鮮,,帶著一絲甜味,伸出兩只手指撮起一根什錦菜放在舌尖上,,嘴一抿,,那絲甜味就往喉嚨里滲進去,有一種“暖暖的味道”,,這是周太公的評價,,太公總是說,一嘗到這味道,,就知道是回到了牌頭街,,心就定了,神就安了,,人就暖了,。
街上另一家醬園叫“朱源康”?!爸煸纯怠钡奶厣轻u做得地道,,街上開店的一般都是前店后坊,像水作坊,、南貨店都是這樣,,獨獨朱源康,,店在中市頭,,作坊卻開在鎮(zhèn)邊上,,那是大大的一個園子,全是戴著“笠帽”的大醬缸,,靠墻一排木曬架,,掛滿小銅鑼似的醬餅。墻腳下攤開著綠滴滴嫩汪汪新鮮砟來的黃荊條,,黃荊條是焐醬黃餅必不可少的材料,,醬園有兩個小學徒,專門負責去山上砟黃荊條,,生意忙的季節(jié),,一天三擔還不夠用。天晴的時候,,早起,,醬缸上的“笠帽”掀開了,伙計們用木耙把缸里的醬面順時針攪動——這攪醬面是技術(shù)活,,要不疾不徐,,不輕不重,畫著圈攪,,絕不能亂了方向,,而且只是早上太陽出來以前能攪,別的時辰都不行,,否則,,醬就壞了,又苦又澀,,再也入不得口——攪完,,太陽也正好出來了,醬香一陣比一陣猛,,在醬園上空飄,,在鎮(zhèn)子上頭飛,街上的人都會吸著鼻子說一聲,,這醬,,香!用這醬做的醬燒肉,,那味道……
太公的思緒飄飛了一會,,被另外一種香氣拉了回來。這是一種甜香,,是糕餅作坊特有的氣息,,周太公到了隆盛南貨店了。
牌頭街上有四五家南貨店,中市頭的這家“隆盛”最大,,生意也最好,,經(jīng)營南北干果、寧紹海味,、蘇杭糕點,、蠟燭燈芯等。明晡(烏賊干),、開洋,、荔枝、桂圓,、香菇,、木耳、火腿,、醬雞板鴨各式貨品是應(yīng)有盡有,。除了隆盛,街上另外還有“大昌”,、“瑞昌”,、“聚星”、“興盛”,、“張振記”等,,則主要以干果和咸臘為主,當然,,各家南貨店都少不了“細芯堅燭”,,蠟燭是紅白喜事、祭祀拜菩薩都少不了的物品,,因此銷量大,,規(guī)格多。什么“四堂”,、“八堂”,、二兩、四兩,、半斤,、一斤的,周家祠堂祭祖時用的是五十斤一對的大紅燭,,也是從隆盛買的,。
但隆盛最出名的是自制的糕點,京棗,、寸金糖,、桂花球,、炒米糕是隆盛的看家“四寶”,京棗甜而不膩,,入口即化,,寸金糖晶瑩剔透,香氣撲鼻,,桂花球和炒米糕更是送禮走親戚的必備。這四種糕點銷量驚人,,除了這些,,隆盛還有一種叫“白菜餅”的糕點更加受人歡迎,這種餅用各式糕點制作時剩下的碎料混合制成,,因此價格像白菜一樣便宜,,便叫“白菜餅”。白菜餅雖便宜,,卻匯聚了各種糕點的精華,,融合了各種糕點的味道,真正是價廉物美,,老人孩子有了一兩個銅板,,便來店里買個白菜餅,雙手捧著慢慢的抿,,眉開眼笑的,,樂不知歸。
每年臘月十五,,隆盛的伙計們就開始“折包頭”,,他們把糕點一斤斤稱好攤在粗草紙上,然后兩頭一折,,一裹,,就成了一個四角堅挺,下寬上窄的草紙包,,上面再替上一張印著“隆盛南貨”字樣的紅封,,扯一根席草扎緊,一疊疊堆放在柜臺后邊的和條案上,。除了這應(yīng)時糕點,,當然還有荔枝桂圓白糖包?;镉媯兙瓦@樣折了賣,,賣了折,除了除夕到初二歇個三天半,,沒個喘息的時日,,一直要到正月了了,,老板才會笑瞇瞇往每個伙計手上塞一個紅包,再拎上兩個白糖包,,讓大家甜甜蜜蜜地回家團聚去,。
周太公踱進店來,伙計們一疊連聲地叫著“太公來了,,太公來了”,。牌頭南貨店有“十大店規(guī)”,什么“老少無欺”,、“貨真價實”等等,,太公也記不全,其中第一條是“笑臉迎客”,,顧客進門,,不管你是長袍馬褂還是赤膊腳布,伙計們?nèi)切δ樝嘤?,讓坐篩茶遞潮煙,,比看見久別的親人還熱情,進來的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,,要不買點什么走,,還真不太好意思,明知道人家這舉動全是為了你腰間的銀子,,不管怎么說,,受歡迎總是叫人覺得心里暖洋洋的。太公最喜歡的也就是南貨店這個規(guī)矩,。
一個年輕人迎出來,,臉上笑成一團花,這后生長得眉清目秀,,分開西發(fā)梳得熨帖,,嘴上親親熱熱的一點不生分。太公知道這是店里新來的賬房先生,,心想,,人倒長得精神,只是不知道生意精不精,,今天正好考他一考,。便在柜臺邊坐了,閉著眼叫道:“上好桂圓八兩半,,荔枝八兩半,,白糖兩斤,京棗,、桂花球,、寸金糖,、炒米糕各九兩……上等鰳鲞一條?!币豢跉鈭罅耸畮追N貨品,,那份量還不足斤,都減了個一二兩,,擺明了就是來考你賬房先生——“一掌經(jīng)”的本事,。
諸暨有句古話說:“你有定盤星,我有一掌經(jīng)”,,這句話最早的出典也許就是在南貨店,,南貨店里貨多品雜,幾乎所有的商品都要靠伙計用銅盤秤稱重,,伙計們一邊稱,一邊把貨名,、重量,、單價、折扣唱山歌一樣報出來,,坐在后臺的賬房先生左手一把算盤,,右手一支筆,目不旁視,,念念有詞,,這邊伙計報聲一落,那邊賬房的總賬緊接著就報出,,多少貨品,,多少份量,多少金額,,折扣多少,,要做到一文不差,一錘定音,?;镉嬁康氖恰岸ūP星”——一桿秤,賬房靠的是兩只手,,本事全在手掌里,,這就叫“一掌經(jīng)”。
還真不錯,,伙計稱好最后一條一斤四兩三錢重的鰳鲞,,不到一分鐘,那斯文后生就把總賬清清楚楚攤到太公面前,,細聲說句:“太公,,您老過目,。”
周太公有點不相信,,找?guī)滋幝闊┑牡胤皆谛睦锬懔?,一點錯都沒有。這才露出一絲笑說:“不錯不錯,,小后生,,是個見過世面的?!辟~房的笑更加燦爛,,躬著身把太公送出店門,一邊說:“下晝這些包頭一定送到,,太公放心,。”一邊說著,,一邊包了兩塊白菜餅,,硬塞到太公手里。
周太公一手拎著醬菜包和白菜餅,,一手拄著拐杖,,心滿意足地踱了幾步,進了金香老太婆茶店,,泡一壺“草青”,,咬一口白菜餅,準備坐個—個時辰再說,,正好盤算一下孫子定親還要置辦什么物色,。
——到袁合興煙店去包兩斤潮煙;
——聽說新套頭要送香洋肥皂,、面布,,唉,還得到許又生百貨店去看看,;
本來牌頭的凍米糖算是一絕,,隆成凍米糖用的是上等的晚米,還放到豬油里煎過,,做出來的糖入口即化,,又香又酥,送禮是最好不過了,,可惜隆成老板一年里只在三月初二會場日做一天,,現(xiàn)做現(xiàn)賣,弄得買糖的主顧搶成一團就像打營陣,,別的日子他是堅決不做的,,說是原料不對頭做出來要倒牌子,。買不到的東西,想也沒用,。
算了,,別的瑣事就叫家里人去辦吧,不管了,。
一群人嘰嘰喳喳操著北方口音走來,,踩得街中心的蹺腳石板咕嘎作響,這群人估計是從上八府來的,,風塵仆仆,,一齊涌到對面的馬萬興飯店里坐了,馬萬興盛出一大桶糙米飯,,一人一海碗,,飯上蓋了一塊厚厚肥肥的扎肉,這班人看得眼睛放光,,狼吞虎咽起來,。惹得周太公也咽口水。心想,,這浦江佬還真有眼光,,到牌頭街上來開飯店,,這一條當街石板路,,當年可是南來北往的朝廷驛道,生意人官家人都從這條路走,,一年到頭吃飯的就沒個斷,,有時還有宿夜的,賺錢是不用說的了,。難怪街上有四五家飯店,,家家老板臉上的笑都是浮在油上的。
周太公忽然咳嗽起來,,那聲音越來越響,,“卟卟”地震耳欲聾一一這哪是人聲,分明是摩托的聲音啊,,老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,,他醒了。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又回到了現(xiàn)代,,又成了一條老態(tài)龍鐘,,步履艱難的老街。
順著自己長長的軀體望出去,,他看到的是色彩斑斕的披掛,,轟轟的喇叭一個比一個響,,到了夜里,紅紅綠綠的,,還閃著霓虹燈的光芒,。不過老街知道,在這些表面的光鮮之下,,老街的骨骼正在衰老,,墻體已經(jīng)斑駁,屋檐上的木雕開始朽爛,,亂拉的電線像是皺紋一樣布滿了天空……但這些都不是主要的,,讓老街真正心疼而又無可奈何的是消失了的那些老店,那隆盛,,那馬萬興,,那同德堂,那正大祥……甚至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想不起模樣的染坊,,絲行,,米店,燈籠店……他們都消失在歷史中了,,和他們一起消失了的還有“十條店規(guī)”,,還有“加二放”,還有“定盤星”和“一掌經(jīng)”,,還有白菜餅——這才是老街的精華,,是老街的血肉啊。
不管如何,,老街知道自己是整個諸暨還在正常開放的少數(shù)幾條老街之一,,楓橋啊,次塢啊這些以前的弟兄們都已經(jīng)“被退休”,,隔壁的安華老街現(xiàn)在也已經(jīng)門可羅雀了,。而這里照樣是人來人往,從頭到尾,,沒幾間店面是空著的,,知足吧。
老街高興起來,,他想,,牌頭老街現(xiàn)在還完整地保留著,并沒有被水泥的洪流淹沒,。如今,,講究的是保護傳統(tǒng)文化遺產(chǎn),講究的是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也許,,我這條起碼從趙宋開國就已經(jīng)誕生的老街還真能迎來新生呢,。就像紹興的安昌,像塘棲,,成為一個和斗巖雙宿雙飛的風景區(qū),,到那時,老街也要為牌頭古鎮(zhèn)作些貢獻,,像過去的幾百年一樣,。
想到這里,老街笑了,。
老街閉上了眼睛,,這回,他準備做一個新的夢,,一個關(guān)于他后半生的夢,。
摘自《諸暨古鎮(zhèn)·牌頭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