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8歲的何李燦老人是趙家鎮(zhèn)鄉(xiāng)村村的一位篾匠師傅。從青年時代就開始從事篾匠行業(yè)的他到現(xiàn)在還能打一手好竹器，但是這個行業(yè)的未來會怎樣,，他也只能說不知道。 記者 徐德文 攝

    浙江有一越劇折子戲叫《九斤姑娘》,，里面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姑娘叫九斤，九斤的父親是一個箍桶匠，他手藝很好，但文化不高,。在女兒的提醒下，十二佬的刁難破了產(chǎn),，因為所有的箍桶活都拿得起來,。才子佳人占據(jù)的舞臺上，手工匠人難得露了一把臉,。

    現(xiàn)代京劇《紅燈記》里有一位神秘的磨刀人，是共產(chǎn)黨地下游擊隊的聯(lián)絡(luò)員,。轟轟烈烈血與火的洗禮中,，許多工匠也作出了非凡的貢獻。

    舊時的城鄉(xiāng),，活動著一大幫手工匠人的身影,，他們有著多姿多彩的生活，也有著道不盡的酸甜苦辣……

    扳著手指頭數(shù)下來,，叫得出名堂的有石匠,、篾匠、木匠,、磚匠等數(shù)十種,。解放前后，只要學(xué)好了一門手藝,，就有飯吃,，討個老婆也較關(guān)容易。村里人口多的家庭,，出于生活的考慮,，會安排一個或者數(shù)個子女拜師學(xué)藝。手藝學(xué)得好,，名氣大,，收的徒弟多，自家生活就會不錯,。若學(xué)了手藝技術(shù)不過關(guān),，那就只能勉強混口飯吃。

    但是隨著時代的不斷前進,，舊式工匠和技術(shù)已跟不上發(fā)展浪潮,，逐步退出日常生活的舞臺,。

    篾匠小篾匠，屁股二爿省

    篾匠曾經(jīng)是家庭大部分生活用具的制作者,，材料是最容易得到的毛竹,。毛竹是一種神奇的物種，對人類最幫襯,，吃住用每一方面都受用,。竹制的家具往往有一大堆，灶頭的飯籃,，淘米籮,，盛東西的田籮，石籮,，擔(dān)東西的簸箕,、灰籮，曬各種干貨的品田,、曬箕,，戴的斗笠，睡覺的涼席,、躺椅,，還有精致的竹制工藝品，應(yīng)有盡有,，不一而足,。

    因為竹制用具最易損壞，所以一個村子有多個篾匠一點也不稀奇,。

    篾匠工具很少,，一個圍裙一兜就是。

    學(xué)篾匠要從十幾歲開始,，主要是年紀(jì)輕,，腿腰靈活。有童謠唱“小篾匠,，屁股二爿省,，二腳像丫槍，偷我油菜秧,，告訴你爹娘”,。如果成人學(xué)，腿腰就不容易彎曲,。所以篾匠—生毛病往往出在腰椎方面,。

    制作場地常有主婦圍觀品評，而差不多的篾匠手上咔嚓咔嚓剖篾,，嘴巴上風(fēng)涼話連篇,，一則聯(lián)絡(luò)感情拉點活,，二來是想揩點油。

    竹制品品種多,，價錢低,，用場大且環(huán)保。但是塑料制品快速生產(chǎn)的優(yōu)勢將慢工細活的篾匠比了下去,。篾匠手藝的發(fā)展仿佛日落西山,，村子里會做篾匠活的師傅越來越少……

    木匠匠人佬，劈柴爿

    有一年寒冬,，有一個財主請木匠劈柴,，木匠講：“我是做正經(jīng)活的，拒絕劈柴,?！必斨鹘邢氯丝赋鲆欢未竽绢^，叫木匠劈成方的,。木匠掄起斧頭,，方料劈成了。財主改變了主意,，又讓劈成圓的，木匠沒有辦法,，方料又劈成圓料,。如是再三，一個大樹段劈成了木柴,。這就是匠人佬劈柴爿的典故,。不過話說回來，做了木工活,，柴火總是很多的,。

    閑話二頭，木匠分粗木,、細木二種,。粗木主要立屋架，造橋梁等,，細木著重打造桌,、椅、柜,、床等,。

    木匠等級比篾匠高許多，做木匠的比方建房,，嫁娶用品都要揀日子,，趕日期,，哪一面都不能耽擱。撞著講究點的東家,，要焚香凈手,，不過待遇也很好。

    師傅更是要提前請好,，有幾位師傅牌子十足,，沒有三請四催還不肯上路。干活前泡杯茶,，酒肉飯煙—樣也勿可少,。

    稱為師傅的都帶徒弟，徒弟也要收一份工錢,。師傅頭年不給徒弟錢,，第二年給學(xué)徒零花錢，第三年起才給工錢,，并可以出師了,。然后再收一個徒弟，周而復(fù)始,。西游記里沙和尚要挑經(jīng)擔(dān),，木匠學(xué)徒頭兩年也要挑工具擔(dān)。

    師傅帶徒弟干活,，東家吃頭勿好,。師傅發(fā)話：某某人干活快點。徒弟問為何,，師傅話下戶東家待場好,。下戶東家客氣，師傅又話,，某某人生活要做快做好點,。強調(diào)做快還要做好。

    木匠的祖師爺叫魯班,，稱為魯班先師,，有一種惡作劇叫“魯班咒”，關(guān)于魯班咒有許許多多的故事,。

    現(xiàn)今,，數(shù)不清的木工改行做木模工、裝飾工,。工資倒也賺得不錯,，但真正的老本行，想必開始忘記了。

    箍桶匠箍格水桶好灑水

    “日出東方一點紅,，前邊走來個張箍桶,。”張箍桶與女兒一問一答,，猜謎式的報出了十種家庭用桶?，F(xiàn)實生活中當(dāng)然不止這十種桶，凡是稱得上桶的東西箍桶匠都做得上手,。

    篩桶匠也叫圓木師傅,，所有制成品幾乎都是圓形，偶爾有幾只橢圓形的,。箍桶主要用杉木料,，杉木輕巧又經(jīng)爛。箍桶材料要先估算,，木料鋸開后拼接,，合用又不能浪費，因為大的杉木段難找,。

    師傅與師傅的手藝有時候相差很多,，手段一般的做出來就不中看，水桶漏,、米桶歪,。好師傅做出來的產(chǎn)品中看中用，像大小腳桶,，子孫桶等嫁妝更要特別講究,。《諸暨日報》曾有—篇文章介紹,，一位退休的圓木師傅,，盡畢生技藝,，精心制作了一批圓木精品,，獲得轟動效應(yīng)。

    漸漸地,，鋁制,、不銹鋼、塑料制品影響了箍桶匠的生意,，箍桶匠人差不多也紛紛改行,，比方做生意。

    但做生意也不一定是好主意,。牌頭有一個笑話講,，箍桶匠的老婆做棗子換谷生意，業(yè)務(wù)清淡。箍桶匠自告奮勇挑擔(dān)出門,，頭一次做生意,，口里念叨著一斤棗子兩斤谷，過一座橋,，腳下水流湍急,，心頭一緊，過橋后忘了,。到對面村莊里放下?lián)舆汉龋骸皟山飾椬右唤锕?！”居民們一搶而空。喜兜兜回家興奮地對老婆講,，棗子一下子換光了,，老婆問：“谷呢？”他拎起一個小袋來,，老婆氣得北斗歸南,，將老公逐出家門。

    磚匠上天蹲屋面,，下地茅坑腳

    一戶人家兒子大了要建房,，老屋磚墻壞了要修，或者修個小屋建個茅坑,，公益造個涼亭,，新住房打個灶頭，都要喊磚匠師傅,。

    所有工匠工種里面,，磚匠活計是最苦最臟的。

    老百姓的房子,，由草房,，泥墻，磚墻,，到框架結(jié)構(gòu),，步步變化。延至今日磚匠老工具（灰桶,，泥夾,，抹板，磚刀）還是丟不開,，新工具（振搗器,，磨光機等）倒增加不少，算是鳥槍換炮,，比起其他行業(yè)師傅,，磚匠現(xiàn)在還比較硬氣,。

    近來，農(nóng)村正牌磚匠非常難叫,，工錢也死命的硬,，但一些靠老工藝吃飯的師傅想來也日子難過了。

    磚匠們干活比較專注,，因為從架子上跌下來可不是好玩的,，另外如果不小心讓灰沙入眼想來也不好受。只有在休息,，吃飯的辰光,，調(diào)劑一下情緒，開幾個玩笑活躍活躍氣氛,。

    師傅們的活計很考驗手藝,。比如打灶頭，東家揀好日子,，后半夜開始打,，第二天傍晚要發(fā)火，新灶頭要滾湯團分送左鄰右舍,，不能開玩笑的,。

    楓橋有個村莊，東家請了一位師傅來打灶頭,，打來打去,，灶頭用手推都有點搖搖動，沒奈何拆了重打,。但是那位磚匠師傅竟然把東家請來,，解釋說：“我忘了問你家的灶頭是燒柴火還是燒稻草的，只能重新打過,?！?BR>
    東家被弄得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石匠真是尋虧,，真是凈虧

    石匠是最苦最累最危險的行當(dāng),。

    新年后石塘開工要請?zhí)令^菩薩，三牲福禮照例是一個豬頭,，一只熟雞,，一條大魚,，焚香叩拜后眾塘工就在山上散福,，大酒大肉一醉方休。

    開塘后(把覆蓋在巖石上的柴草,、樹木,、泥巴清理干凈)。石匠們拿十八磅榔頭和鐵釬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打炮眼，掄錘的要往銅錢大的鐵釬頭上砸個百把下,，而把釬的每砸一下,，把鐵釬提轉(zhuǎn)一下，一直把炮眼深度打夠為止,。掄錘的還要嗯呀啊啦大聲叫呼,，伴隨著金屬的叮當(dāng)聲，現(xiàn)場氣氛十分濃烈,。最后是裝藥放炮,，鐵叫子聲不斷警告后，轟隆幾聲,，飛沙走石,，一個過程就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行當(dāng)危險（常出事故,，頭破血流是常事）,，但仍有人樂此不疲，（主要工分高,，收入強）,。一天吃喝都在石塘上，渴了飲天然礦泉水,，當(dāng)然路邊水果也吃很多,。以上是開山的師傅。還有一種是在石頭上雕花草蟲魚的師傅,，日子相對幸福一點,。石匠師傅還出過女的，３０年前,，璜山化泉女子石工連打穿了幾個山洞,，博得了一個好名聲。

    野外采石,，經(jīng)常遇到天氣突變,，作業(yè)就要停止。1983年的春天,，在陳蔡地界,，有一天下午三時左右，天空突然墨墨黑,，石匠們躲進山上屋舍,，眼見得幾絲雨后，突然下起羅漢豆般的雹子來,，年輕人好奇,，見此大喜,，跳出去撿雹子玩，不料,，雞蛋大的冰雹夾頭夾腦密麻麻砸了下來,，幾個人砸得鼻青臉腫，竄回屋內(nèi),，自嘲真是尋虧,，真是凈虧。那一陣雹子從浬浦一直下到殿口蔣村,，漫山皆白,，砸壞作物，瓦片無數(shù),，損失很大,。

    現(xiàn)代采石鑿巖機，挖掘機等機械的出現(xiàn),，房屋基礎(chǔ)結(jié)構(gòu)的改變,，老式石工也緩慢退隱。

    皮匠和銅匠臭皮匠和小爐匠

    臭皮匠也是鞋匠,，銅匠也就是小爐匠,。

    皮匠有些材料帶些臭味，銅匠的工匠擔(dān)有一只小爐子和手拉風(fēng)箱,。兩者謀生人數(shù)不多,，擁有祖?zhèn)鱾鹘y(tǒng)工藝和工具。

    皮匠工作對象鞋子修補,，釘鞋掌,，補鞋面，至多做幾雙皮鞋,。

    銅匠做家具銅飾品,，銅扣件，銅火熜等,，好師傅會做小洋炮,，用于打獵。

    民間關(guān)于他們的趣聞有許多,。

    陳蔡鎮(zhèn)頭有一個小水皮匠,，喜歡講笑話。有一天給小孩講水滸傳的故事,。開場曰：梁山有本木許傳,，里面好漢無數(shù)，其中有一個黑大漢叫季達,，手拿兩把大爺,，有萬夫不當(dāng)之男。

    小水皮匠叫生產(chǎn)隊員猜謎,，謎面是新娘子脫褲,。太黃色了，眾人張口結(jié)舌,。皮匠講介簡單的謎會猜勿著,。自揭謎底，吃香蕉,。

    一個銅匠在街頭修小洋炮,，拿捅條在槍膛里捅呀捅，一吹轟的一聲變出來一個戲臺上的黑老包,。

    銅匠經(jīng)過—個教室,，老師正在教學(xué)生識字，將韭菜念作非菜,，“非菜的非”連續(xù)三遍,。銅匠羞怯地說：“老師，剛才非菜的非應(yīng)該是韭菜的韭吧,?！?BR>
    漆匠 雕花匠 棕繃匠漆糊涂，雕花佬

    農(nóng)村把漆匠喚作漆糊涂,，雕花匠叫雕花佬,，形象貼切。

    女兒要出嫁,，兒子娶新娘,，父母做了一大堆家具，不外乎床,、柜,、箱子、桌椅,、馬桶,、大小腳桶之類。依次請木工,、雕花匠,、油漆匠、棕繃匠等工匠,。

    裝飾主要是擱幾,、八仙桌、木床,、梳妝臺,。車幾根荷花柱,，家具面板上刻花蟲鳥魚、八仙,、觀音等各種吉祥圖案,，像模像樣，栩栩如生,。

    下面該漆匠師傅上場,，擦磨，批石膏,，上底色,，初漆，重漆,，反正搞得紅光锃亮,。

    雕花匠工作比較專注，雕刻的描好墨線,，刻花的打好腹稿,，理好頭緒，一氣呵成,。

    棕繃的作業(yè)對象比較單一,，穿棕棚，棕片上割下棕毛,，理順,，打成繩，床架上穿孔,，將棕繩交叉穿入孔洞,，用扎鉤繃緊。好的棕繃可以用好幾代,。我結(jié)婚所做棕繃至今還硬繃繃的,，躺在上面十分舒服。后來又從廟會買了一張棕繃,，用不了幾年就軟塌塌,。

    社會在前進，家庭家具打造方面變化很大,，漆匠,、雕花匠、棕繃匠的手腳也已被束縛,，用武之地在減少,，我有個同學(xué)的朋友曾是雕花匠，手藝十分精湛，現(xiàn)年已70多歲,，十分留戀早期的匠作,，想收集范本作紀(jì)念，同學(xué)委托我照一些相片作素材,。因我十分懶惰,，至今還沒有行動。

    理發(fā)匠剃頭佬,，刨冬瓜

    過去叫理發(fā),，現(xiàn)在喊美容,，名頭有變化,，換湯不換藥。不過,，老式作法的理發(fā)師倒日漸稀少了,。

    以前學(xué)理發(fā)的徒弟除了給師傅娘燒火，燒水,，掃地,，抱小孩外，學(xué)藝起步是用剃刀刨冬瓜,。冬瓜皮硬毛又多,，確實是練藝的好對象。有個笑話講：學(xué)徒正在刨冬瓜,，師娘發(fā)話了,，去抱小孩，學(xué)徒講我還拿把刀呢,。師娘講,，叨在冬瓜上好了。如是再三,，習(xí)慣成自然,，學(xué)徒上手給顧客修臉，師娘又喊有事,，學(xué)徒習(xí)慣性動作一做,，顧客血流滿面，喊爹喊黃天,。

    理發(fā)是一種享受,，白圍裙一罩，慢悠悠地手推剪咔嚓咔嚓一繞一批一整,，然后洗發(fā),。顧客頭撳一把，用溫?zé)崴軅€透,，肥皂抹擦一遍,，手反復(fù)抓揉搓,，用溫水沖洗干凈。熱面布擦干,，回到躺椅上,，刮臉，掏耳,，剪鼻毛,，又刮胡子，又用熱毛巾擦臉,，整修,，造型，吹風(fēng),，擦雪花膏,，整個過程沒二十多分鐘下不來，不過也有性急的師傅“三刀二刮一踢腳”,。

    輪不到的顧客天南海北的聊天,，反正人家胖天吹牛不用花錢，南三江出妖怪,，琴弦崗做道場,，某人老婆勿大安耽，某人佬捉了個大烏龜,，反正怪事連篇,，眾說紛紜，十步之外無真消息,。下雨落雪天,，理發(fā)店一整天都鬧場得很，角落頭有人聚眾發(fā)沙蟹,，牌九玩玩,。只有1976年10月有幾天很怪，平常人聲吼氣牛得很,，這兩天說話卻捂著耳朵啾啾,，好像怕別人聽見錦衣衛(wèi)來抓得去。還好謎底幾天后揭曉,，大街上貼出標(biāo)語歡呼粉碎“四人幫”,，理發(fā)室又恢復(fù)了平常的熱鬧本色。

    理發(fā)師最忙碌的是過年,。每位顧客都要舊貌換新顏,，閑話少講，—個挨著一個，賽似割黃稻,。理發(fā)匠的腰骨緊繃繃,，袋里的銅錢胖鼓鼓。

    “叮當(dāng),，叮當(dāng)”大村小巷,，鐺鈴在依稀搖動，“修缸哦,，補甕哦”“修陽傘哦,，補雨傘”！一聲聲吆喝還在耳邊震動,，語音悠長而動聽,，這就是歷史的回聲。曾經(jīng)的滄桑年代,，飄移的工匠身影令人回味,。全憑著勞動人民一雙手,，大人物推動歷史,，小人物促進生活。